孙然听闻孙海生说要给五年没有音讯的父母打电话，顿时心中的思念和酸楚涌上心头，声音发颤的问道：“爷爷，为什么…为什么这五年间你不让我跟父母通电话，哪怕只是一句……”

孙然跟随着孙海生出了门，路上略微带着哭腔的询问。

孙海生佝偻的身子，在孙然前面缓步的走着，脸上皱纹这时更加的紧凑，又深了几分，开口遮掩着说道：“原因爷爷现在不能告诉你，当你见到你父母的时候再询问吧，他们会告诉你的。”

孙然不再言语，孙然从两岁开始就是由孙海生拉扯大，一把屎一把尿，孙海生对孙然十分熟悉，孙然也对孙海生熟悉。既然孙海生不说，孙然也只有闭嘴，就怕惹恼孙海生又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一路上孙然止住了哭意，静静的跟在孙海生的身后，静静悄悄的，无言中祖孙俩的身影仿佛重叠了一般。

这时的村上几乎与外界隔绝，村上只有村头的村长家有村委装当然一部公用电话。村上所有人都从那里与在外的儿女联系。

孙然一家住在最西头，从西头到东头起码有两亩地。祖孙俩就一个领一个跟的走在冻的硬邦邦的泥巴路上。

为了减少路程孙然就跟着孙海生直接走的田间的路横跨过去。

这时候的田中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几乎看不见路在哪里。“这是要到哪里去啊~”在两块田之间有着一排的水杉树，树不高不大，此时已经光秃秃的，里面的一颗上依靠着一个编扎的稻草人，这个稻草人在孙然他们路过时对他们打招呼道。

稻草人不能动，身上覆盖着积雪，身上是破旧的衣服，戴着带雪的草帽，留的两只眼睛空洞中，发出红光。

孙海生停下了脚步，笑呵呵的对稻草人说道：“没什么，带我孙子跟他父母通个电话问个好。”

“爷爷好~”孙然对稻草人亲切的问候道。“好好~”稻草人声音很是和蔼的回应，要是能动，倒是想摸摸孙然。

孙然伸手抓住稻草人身几根稻草，顿时脸上就微微的泛红，“滋滋~”稻草人身上的积雪一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发出细微的声响，蒸腾出丝丝的蒸汽，身上打湿成棕色的稻草，也渐渐的恢复到干草的淡黄色。

“然然真是乖！”孙然松开手后，温度降了下来，稻草人就笑呵呵着爱切的说道。

“老林啊~你的时间不多了，明年就让其他人代替吧！”孙海生对稻草人说，声音语气都带着对老熟人的关切。

稻草人也就是孙海生口中的老林，他不能动，不能做什么动作，认可的说道：“是啊~我也累了，看着村上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的我也就安心了。老孙啊~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成全我……”

孙海生看着稻草人眼中有些泛红，眼圈有些湿润，点头道：“你说……”

“唉~这么久然然也长大了，我就希望明年我走之前看最后一眼我那孙儿……”稻草人说话间，口吻中带着微微的颤抖。

“好……”孙海生点头答应，无论见过多少次，每次看着身边的同辈伙伴一个个离去，内心就是不争气的难受。

“好~那我就先谢谢了~”稻草人语气中满怀着谢意，孙然也听的出来，看着孙海生湿润的双眼，看着有丝丝老泪，但是却倔强的不流出。

“林大哥，这么多年也是辛苦你了，活着不轻松，死了还要在这里守田……”孙海生满满的对稻草人愧疚。

“没什么，这也是我自愿的若是你不帮我，我也完不成最后的夙愿，还是谢谢你老孙。”稻草人说完后，稻草间里的红光就黯淡下去。

“走吧~”孙海生声音微颤的对孙然招呼道。

孙然跟上，这两人的关系孙然是知道的，这守卫粮田，刚开始孙海生本不愿把这个任务交给老林，后来刚去世不久的他为了见孙子一面主动要求，以看守十年为代价，只愿轮回前见自己孙子一面。

两人的关系十分的要好，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这个时代，孙海生目睹了一个个自己孩时的玩伴，一个个在他的引领下去往转世，心中何尝不痛，不酸？

在路上孙然牵着孙海生的手，走上了稍微平坦路面上，这里的房屋大多是一两层的老屋子，而村长家是间两层的小楼，没有围墙，墙面上镶嵌着众多的各色的玻璃渣子，这是当时用的最多的墙面改色。

孙海生领着孙然走了进去，这时在屋子里的村长从屋子铁窗中恰巧的看到了他们，顿时就立马走了出来，对孙海生笑眯眯的迎了上来，说道：“孙爷，你来怎么不告诉我，我去接你啊~”

孙然看着这个笑的有些奉承的样子的村长，心里就有点好笑。

这村长是个外地人的年轻人，二十几岁的样子，头发是三分的蓬松刘海，身上的衣服整洁而朴素。

外地的人刚来这里当然是不懂规矩的，当然也是要本地人教的。

开始这村长是以村委干部身份上任的，孙然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穿的衣服是整齐的黑色中山装，脚上穿着擦的发光的皮鞋，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不过他运气不好，第一个遇到的人是爷爷，爷爷的身份孙然就知道是“参阴”但不知道这参阴是什么，只感觉很厉害，村上有点年份都对孙海生很尊敬，就算有事哪怕心里再不痛快也会好好的跟爷爷说话的。

这个刚来的村委员刚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统计人口，起码要知道村上所有人叫什么，不然不好为以后的事做工作。

这家伙在前面看着一个个房子修的好好的，跟人家好好的说人话，询问改询问的。走到最西边看到孙海生一家，孙海生的屋子青砖石瓦，门都有些破旧漏了几个缝，门前就一块不大的水泥地，远远的看屋子里东西都很老，里面地面也没覆盖水泥还是泥巴地。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作怪，他就走到这门口，向里面看了看，前后门大开，里面几乎算是家徒四壁。喊了句：“有人吗？”

声音不大，许久也没人回应，看了手上的本子，看看地址，再看了下门边的门牌号，“是孙海生家没错啊~不会都死绝了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转身看向田里的时候在孙海生家田里发现一个人影从高耸的水稻田里直起身子。刚刚在田里，完全没注意。

这村长当时就站在孙海生家门口的水泥地上，估计是不想鞋底粘上湿泥，也不想惹上飞虫，于是就对地里的孙海生高声喊道：“孙大爷！！！回来一下！！！”

声音很大，都能听见回音。见地里的孙海生还是没动静，又连续喊了两声，喊的肺都要出来了，就感觉喉咙生疼，咽个口水都痛，口中忍不住的骂道：“唉~老不死的，叫这么多声都不动，不会是聋子吧！”

这话一出，刚刚从地里回来，从后门进来的孙翎就火了，放下手中的农具，径直走到他的身后上去就卯足了劲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哦！”这下是猝不及防，痛嚎一声着就飞出不大的水泥地，在泥巴地上滚了几圈。

这前天刚下过雨，虽说没刚下雨那么湿，但是泥水还是有的，他着一滚，顿时泥水四溅，头上脸上身上全是泥。

“打你这个牲口！”孙翎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上去就一顿拳打脚踢，哀嚎连成一片。

原先听到惨叫出门看看什么事的人家，一见是在孙海生家，一个个又回去改干嘛干嘛，完全不管。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这点看样子他这书白读了。

闻声孙海生光着脚丫子踩着泥巴，就小跑着赶回来，不知道是谁告诉跑去告诉了村委会，远远的就见到一辆摩托飞驰过来，几乎同时叫了声：“住手！”

孙翎下手也是准狠，踢打地上的人，他要开口，就带着泥水在他嘴上，一顿好打中间就没开口的机会。张嘴就吃烂泥。孙海生一把抓着孙翎胳膊拉回来，地上的人才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在泥巴地上扭动，看样子是痛的站不起来，脸上都是泥巴脚印。

刚刚赶到的村委代表，下车看了眼地上的扭动惨哼的家伙，脸上那几个泥巴脚印就是一阵恶心。走到孙海生孙翎两人面前，平和的对两人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地上的家伙，看到村委代表就感觉见到亲人了一样，发肿的脸，嘴里鼓鼓的指着孙翎说道：“就是他，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打我……”

村委代表听了再次用平和的语气问孙翎道：“能解释一下吗？”

孙翎气血还没下去，脸色有点泛红，气鼓鼓的说道：“他骂我爹老不死的说他是聋子，你说怎么办！”

村委代表一听脸色煞白就像是被判死刑一样，顿时脸上也露出恼怒的神色，对地上家伙就是骂道：“你居然……哼！”

村委代表脸色恼怒，并没有当场发作，平一下语气对孙海生道：“孙爷，希望你能念他初来乍到不懂事放他一马，交于我们来处理，行不。”

地上的家伙顿时呆了，在怎么样动手就是不对，为什么骂个老头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你要带就带走吧！”孙海生拜手说道。村委代表又接道：“这人虽然没有高品行但是也是上头分到我们村的知识分子，希望……”

孙海生眉头微皱声音有些低沉，说道：“还不把人家一魄还给他！”孙海生发话，孙翎不情愿的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只浑身有着淡蓝色甲壳的甲壳虫，只有指甲盖大。

说着就塞进了地上人的嘴里……